Jumppoint 創辦人及行政總裁何朗㬢（Samson）今年仍未夠 30 歲，但年紀輕輕卻已經先後創立兩間初創，分別成為支付及物流市場的龍頭，創業過程聽落更是順風順水，他表示：「大部分初創公司夢想改革整個行業，要推翻所有事情，我覺得並非不可行，但成功率極低。Jumppoint 最不同的地方，是我們認定科技是不能完全脫離傳統產業的邏輯，有些經驗及人際網絡是不能忽視的，我的團隊入面有來自順豐、嘉里物流、香港郵政的前管理層，有機地將科技與行業經驗結合，幫助身處行業內的人贏得更多生意，而不是要趕走他們，亦不是要打低任何行業對手，這大概是我能夠成功留低的原因。」
由讀金融轉軌讀科技
本來在香港大學讀會計金融的 Samson，大學二年級時做了個改變一生的決定。「當時是 2014、2015 年左右，去了北京及南京等地實習，剛好是『互聯網+』誕生，時任總理李克強更推動萬眾創新，成就了第一波人工智能。我就像是由鄉下來到城市的感覺 — 手機可以 call 的士及外賣，衣食住行一部手機搞掂，於我來說十分震撼；於是兩個月實習後回到香港，下定決心不再讀金融，轉攻資訊科技，後來還入了剛打進香港市場的 Uber 做兼職。」
他笑說是極早期加入 Uber 香港的員工，見工時連辦公室也未有，要約在中環一間咖啡店見面。「記得最初好癲，一個月返 250 至 300 小時，近乎全職工時，星期六、日也在返工，因為當時剛進軍香港，Uber 正處於推陳出新的階段，什麼項目也想試，於是由 UberVAN、UberRUSH、UberX、Uber Assist 到 Uber Eats，幾乎在香港開展的所有項目，我都有份參與，亦令我在嘗試新項目時累積了很多經驗。那幾年在 Uber 最大收穫不是運輸，而是原來用大數據是可以真實解決現實世界的問題，見識到數據的商業威力很宏大，大開眼界！
「當時我坐在電腦前面，感覺就像是神一樣，系統將香港劃成無限個細小的六角形，每個六角形盛載了過去、現在及未來的需求及供應，只要透過調整價錢，就能平衡市場需求及增加公司利潤，甚至吸引到更多交易，後台亦可為每位司機進行海量的數據分析，別忘記那只是 2014 年，iPhone 也只是流行了幾年，這套思維即使在今天也是十分領先。」
在 Uber 工作接近三年時間，Samson 大學四年級時決定創業，第一間公司名字叫 Jarvix，取材自 Marvel 漫畫中 Iron Man 的 AI 系統 JARVIS，「除了源自喜歡 Iron Man，在 Uber 工作時，當時內部系統也叫作 JARVIS，我想奉行 Uber 的那套思維，將大數據及 AI 應用到各行各業，而不單應用在物流方面。結果公司第一個產品是 SaaS，客戶每個月付數千元，就有齊收銀（POS）、客服（CRM）、預訂服務等功能，然後產出客戶交易數據，再藉數據進行全自動的市場推廣；當時主要針對的是健身、美容等高頻次消費，首先高頻次可以獲取更多數據，而且接觸客戶獲取數據的機會較多，尤其是美容行業，一張單數萬元毛利很高，只要用數據幫手每個月爭取多一張單就已足夠，所以 Jarvix 開業頭一年已很受歡迎，做過千萬生意。」
發現申請卡機才是痛點！
換了是其他人，有此成績或許已很滿意，但 Samson 最想做的，是幫到中小企解決問題。「我有少少是順着浪潮走，2017 年剛流行 AI 及大數據，我就以此來建構 SaaS 產品，後來到 2018 年開始講 Fintech，但老實對中小企來說，金融在他們的界別又不健全，那時候科技又未夠先進，所以我第二個產品決定做 Jarvix Pay。原因不是因為政府推 Fintech，主要是跟美容院做 SaaS 生意時，問他們面對最大的難題是什麼，竟然是申請信用卡機！」
背後的故事是這樣：香港大約有 30 萬間企業，當中 10 萬間是 B2C 公司，雖然沒有最新數據，但美容、健身這類服務性行業，怎說也不會少於三、四萬間，每年接近 1000 億交易額，可是他們申請信用卡機卻被拒諸門外，「但總不成美容院幾千元甚至上萬的月費，你要客人付現金，還未計要支付按金、申請費、年費、租機費等大堆雜費，碌卡後要 30 天才收到錢，整件事很荒謬！我腦裡響起 Uber 的金句：Transportation That Is As Reliable As Running Water，有無辦法令中小企像打開水喉般簡單就用到金融服務呢？這是做 Jarvix Pay 的初衷。」
Jarvix Pay 的玩法極為簡單，下載手機 App 後輸入身份證及銀行戶口等資料，毋須收取任何費用亦不用租卡機，商戶已可收取信用卡付款，而且不用等 30 日即時到款，當時 PayMe 仍未面世，Samson 與團隊已發明了一個玩法：客人只需撳入預設的 WhatsApp 連結填好信用卡資料，商戶就可遙距收錢，這算是由 Jarvix Pay 首創。結果推出市場的第 18 個月，Jarvix Pay 年度交易額已急升至數十億港元，超越不少本地銀行的交易額，認真誇張！
「傳統大家聽得多是用紅海、藍海策略，我們用的是錯位（dislocation）競爭策略，既然我們做的是付款，就先看看此界別的領先企業，線上付款有 Paypal、Stripe，線下方面，零售業用中銀，餐飲業則用恒生，但服務業卻像是空白，於是就選擇以此為市場攻進去，成功令 Jarvix Pay 能極速增長。」
可惜成也錯位策略，敗也錯位策略，由於 Jarvix Pay 重度押注在線下服務業的付款服務，結果在疫情時輸得很慘。「無人出街消費，唯有轉陣幫傳統商戶起網店，用我們的付款工具。我當時坐低靜靜思考，那一刻士多、鄰住買、HKTVmall、友和等都很成功，但卻不見有中小企成功，人人都可以開網店，卻不見有人賺錢，到底問題出自哪裡？我認為交易成本高昂，是令電商不成功的核心原因，自立門戶的電商交易成本非常高，但支付已經由 Jarvix Pay 解決了，流量方面社交平台亦已解決了不少問題，但物流成本卻是最誇張的，你看最成功的物流公司例如 Amazon、京東都要賣書起家，因為書毋須溫度控制及夠輕，可以輕易放入郵包，後來慢慢會有 CD、化妝品、電子產品、衣物，但除以此外世界上還有各種不同貨品，就未必每樣都可以被物流滿足到。」
他舉例說一個街市魚檔，如果沒有電商，每個人步行時速是 5 分里，買餸正常人體力極限是 30 分鐘左右，所以由魚檔劃一個 2.5 公里的圓圈，就是你的潛在客人，香港千多平方公里有七百多萬市民，2.5 平方公里頂多也是幾萬人，還要是魚檔價格極具競爭力，有神級宣傳能力才做到這幾萬人生意；但當你想做大一點，一是開分店，二是靠電商，但後者需要低成本物流，才可增加目標客戶群。
「如果以傳統供應鏈來看，提升貨櫃碼頭、公路、冷凍貨倉等配套的質素，當地農產品就可以直銷全球，電商道理亦是一樣，要有更快捷及相宜的物流服務，才能開拓更大的市場。用回魚檔做例子，一條魚利潤大約有 25%，花 200 元買魚只賺到 50 元，一程客貨車點到點運送要百多元，根本無可能做到。由支付轉做物流，是見到線上營銷過不到物流這一關，想找方法幫他們。」
用 Uber 經驗幫送貨司機
最初 Samson 並非想做物流科技公司，反而是先開發一套插件，連接 GoGoVan、Lalamove、順豐等不同物流服務，方便商戶叫車，但很快發現並不可行。「我會形容 GoGoVan、Lalamove 這些點對點服務收費像的士，普通人每日坐的士都會破產，電商沒可能長期使用，順豐收費是較平，但它本來的設計是用速遞員派送文件，叫他們手持濕漉漉的魚去送貨，或是送較大型的貨物如尿片等會有點困難。慢慢摸索之下，發現要萬物皆可電商，中大型及冷凍貨品是當中短板，除非像 HKTVmall 有自家物流團隊，中小商戶根本辦不到，於是開始思考如何幫到他們。」
這正是 Jumppoint 成立的背景，做法是通過網絡爬蟲技術，從香港郵政及選舉事務處等公開數據獲取全港地址，建立一個地址引擎，為加盟到 Jumppoint 的司機規劃路線，簡單來說，以往點對點服務例如荃灣去觀塘，行走 20 公里去送一件貨品，我們就將香港劃成過百個小區，每區司機只送該區貨物，平均距離只有幾公里，於是可以在更短時間送到更多貨，大幅降低成本。
「坐的士確實可以 15 分鐘到目的地，但其實坐地鐵也只是 25 分鐘，價錢卻平了一大截，我們的定位就是當成地鐵般做，唯一不同是地鐵線路固定，Jumppoint 卻動態地根據供應及需求來規劃實時路線，這是在 Uber 時學到的。但我想強調的是，Jumppoint 並不是要打低其他物流服務，GoGoVan、Lalamove 等絕非競爭對手，他們的服務對象是司機，要吸納大量司機令運送時間縮到最短，Jumppoint 服務的卻是商戶，在指定時間內提供最低成本及最高質量的物流，大家打不同的市場，他在爭分奪秒，我在壓低成本，正正是的士與地鐵的分野。」
正因為 Jumppoint 填補了市場空缺，短短 24 個月就成為了本地中大型及冷凍貨品物流龍頭，香港逾八成超市品牌使用 Jumppoint 作門對門派送及供應鏈物流。不過這僅僅是個開始，Samson 說他們想做的是更多，「發達國家物流成本佔比約 7 – 8%，而經濟較弱的如東南亞國家，物流成本佔 10 – 11%，一個國家物流成本佔比愈低，對提升當地經濟是有很積極的幫助，我就想如何重新定義整個行業。」
「今天的 Jumppoint 已不單是進行配送，還在提供共享倉庫，傳統做法是生意高峰期要用 4 萬呎倉庫，就要租用 4 萬呎倉庫，但淡季時只用到 1 萬呎，浪費了不少資源，如果你將幾個企業的倉庫共享，整體成本大幅下調，供應商亦可集中派貨到同一倉庫，然後每位司機可以同時派送幾間企業的貨物。尤其是對於中小企，像剛才說的魚檔，他們要有一個持牌凍倉，花費至少上百萬，現時有了共享倉庫，我只收他數十元存入一板貨物，每個月花費也只是幾百元，令成件事既合規又可行。」
採訪、撰文：張康靜
編輯：尹思哲
